本文首发在《丁香园》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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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门诊办公室，我有一个在心血管领域非常权威的邻居——余培帧教授，她是国内心律失常专业的老前辈，年过七旬的她经常语出惊人，给我以生活上和工作上的启发。昨天，我去请她为一个患者会诊，她看完资料后接着问我：“就这些资料？”我说是。她就自言自语一句：“这是一个选择题还是论述题呢？”
正当我一头雾水的时候，她已经看出了我的疑问，就拿着病人资料对我说，如果仅凭借这一张心电图和几张化验单，很难判断病人的情况，也没有办法给出治疗建议，看上去像是室上性心动过速，但是需要其他资料佐证，综合论述。如果病人能过来，问明白几个问题，确定是室上速，或许这就是一个选择题，手术做或者不做的问题。
我为自己的莽撞和准备不足而感到羞愧的同时，想想这几年的经历和接触的各类病人，也不由感叹：一个病人，就是一道考题啊，难说碰到选择还是填空！
曾经碰到一个患者，是一个大学同学介绍来青岛找我看病的，在他来之前同学已经给我打过招呼，告诉我：“有一个远房亲戚，患有风湿性心脏病，医院看过，一直不放心，打算到青岛，你们是专科，让他找你去吧？”我问还有其他资料吗，同学说是比较远的亲戚，具体情况也不熟悉。
遇到此类情况见惯不怪，没有往心里去。第二天一早，这个患者拎着一个塑料袋来了，说明来意后我就帮助联系心脏外科大夫，因为我记得同学说过是一个风心病患者。结果由于常规心外手术又碰上急诊搭桥，所有心外大夫都在手术室，我就他先聊。
问他带了什么资料，他说什么也没带。
我又问他，彩超报告也没有？他说没有。
我只好问他有什么不舒服，他就给我比划着讲……
听了半天觉得符合风心病症状，看着门诊排队人员增多，就问要不然先给你开一个单子，先去排上号，做个心电图和心脏彩超，等心外科大夫来了直接看看，还能节约时间。他欣然同意，拿着单子去缴费、排队、检查……，我就回到办公室忙自己的事情了。
大约两个小时后，心外科同事看过检查资料找我，问那个患者和我是什么关系，我说是受同学之托，同事就说：“他在考我，幸好没有把我考倒！”中午，彩超室一个同事又不经意说起来，上午有个患者真有意思，手里拿着超声报告，还说没有查过，我刚出完报告，他竟说：“您还做得挺准！”他手医院名，无形当中考了我一把。
该患者临走时，再次来找我，非常佩服的说：“医院就是专业，你们的超声做的很准，和北京一模一样，你们的外科大夫也很厉害，说的我心服口服，看来这个手术该做，不过……唉！”其实，同事已经给我说了，此患者是一个典型的风心病，二尖瓣重度返流，三尖瓣中度返流，心功能下降，左心房和左心室都有扩大，综合判断病人各项条件建议——尽早手术！但是他一直犹豫不决，这次来只是验证一下而已，至于怎么选择，他自己决断。
种种迹象表明，该患者面前只有手术做还是不做的问题。本次，他来的目的就是把这个判断题重新变成论述题，隐瞒曾经的检查和化验，让门诊医生再重新读题，根据他的描述从头分析，依据临床经验判断，结合本院检查结果，从而得出最终结论，实在是“狡猾”。
实际上，早在几年前国家就出台相应指导意见，医院互认检查结果，避免重复检查，降低患者负担。没有强制执行的原因之一，医院的不同医生使用着不同仪器，做出来的结果可能不完全相同，例如瓣膜病人，心脏彩超非常关键，不同的报告决定了手术选择，如果是隔上几个月，差异可能很大，必须重新做。而此患者，完全没有必要，检查刚刚做过，也是医院，不仅枉花了一遍检查费，还浪费了一天时间。
庆幸的是，我的几个同事都是过关斩将之人，此题顺利拿下。
类似的例子几乎每天都有，一个病人就是一个考题，有的让你选择，有的让你判断，还有的让你填空，他还是兼职考官和判官。
有人说，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上学了，但不含考试！而医生们一生都在接受各种考试，除了无尽头的职业考试，就是每天解答病人出的考题，对病情进行判断，做出各种诊断，选择治疗方式……，而且不能错题！
下一个病人，你给我出的是选择还是填空？
后来，师傅们总结归纳了经常面临的几类考题，无外乎以下几种：
一、判断题
例如在门诊碰到普通发烧的病人，首先得判断发烧的原因是感染还是感冒。当然，急诊有时还得首先判断一个病人是否活着！
二、填空题
例如碰到一个婴幼儿，由于他没有表达能力，你只能根据家长的描述进行判断。至于诊断嘛，就是各种空格，等着你来填。
三、选择题
对于冠心病患者，一般是五个选项：A是药物保守治疗，B是介入治疗，C是外科治疗，D是其他治疗，E是放弃治疗。医生根据病情选择，而患者和家属则可能随机选择，需要搭桥的非要支架，不胜枚举。
四、简答题
此类常见于方便门诊、大病门诊和百度依赖症患者，来了直接告诉你自己什么病，给我开哪几种药物，此时大夫就罗列出答案即可：阿莫西林、地高辛……
五、论述题
这是医生最不愿意做的题目，只给很少的资料，让你发挥想象进行论述，比如有人问：“医生，我好像是感冒了，该吃点什么药好呢？”这时候一个负责人的医生都会滔滔不绝一番，如果是风寒感冒就吃……，如果是病毒性感冒就……，如果是流行性感冒，还要加上……，必须展开回答。
丁香园：下一个病人，你会给我出什么题目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