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6年没有陪爸妈过年了，每年春节都是他们驻守南昌，我们回爱人家过年。他们从来没有埋怨过，总是和我说：你们都走了才好，我们想睡到几点就几点起来，想吃什么就做什么，省了太多麻烦。但是，当我今年坚决地留下来后，我发现妈妈其实是非同一般地开心，一大早就起来打扫卫生，恨不得把地板擦成镜子。爸爸打开电视，选了个英文的电影喊我看，我开始还纳闷，老爷子不是最爱打日本的吗，今天换口味了？后来才恍然大悟，原来他是为了拉我陪他看。昨天晚上，我和老妈一起睡，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，抱着手机抢红包居然很快就睡着了，对外面的鞭炮声浑然不知。一觉醒来已经八点，而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起床忙碌去了。等我起来，她已经熬好了红薯稀饭，因为我昨天晚上咳嗽，说喉咙痛，要吃粥。
（昨天晚上食堂团年时随手拍的一张老爸老妈）
新年第一天，外面阳光明媚，我和老爸老妈一边做家务，一边聊天，听他们两唠叨，思绪飞到了公里外、30多年前那几间破旧的土坯房子，那是我人生的起点，也是孕育我灵魂和倔强个性的最最不可忘怀的故乡。
从大别山一个偏远贫穷的小乡村，自己一路跋山涉水，磕磕绊绊，一步一步从武汉到北京、南京、南昌，又到南京、游遍欧洲。哭过笑过，缘起缘绝，梦圆梦碎，直到今天，最大的希望就是陪着家人平平安安，简单简单过好每一天，世界精彩也好，无聊也好，都和我无关。很多故事我在前面已经讲过，在此不必再提。其实现在回头去看，童年的苦难也是一个人最好的教育，正如有朋友留言的，如果人生必须经历苦难后方能成功，那么就让苦难来得早一点吧。而我想，我之所有在困境中从未放弃努力和扭曲人格，从未想要报复和怨恨，只是因为在我背后有这么一对平凡却又伟大的父母，有一个温暖的家，他们浓浓的爱意和质朴的情怀就如太阳，照亮着小小的我，鞭策着我，不允许我放弃光明。今年就让我写写父母的故事，大过年的，希望语调能够轻快点，不要惹粉丝们掉眼泪。
（上次回家时在车上拍的故乡）
父亲算是70年代的读书人，早年的高中毕业生，后来在村小学当了民办教师。老爸其实很有才的，会背《红楼梦》和《三国演义》，里面的诗词乱熟于心，随手拈来。乡下办红白喜事，每桌需要一个人讲祝福话，老爸都是开口就一首七言绝句。我的文学素养应该是来自他优良的基因和从小的熏陶。记得小时候，晚上我就和爸爸一人抱着一本书看。逢年过节，其他男人聚在一起喝酒打牌，老爸就坐在屋门口看书，烟酒不沾，牌桌不上。他爱看书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，我书柜的小说和散文集，到底被他翻来覆去翻了多少遍，我也不清楚。
老爸在村办小学当了13年的老师后回家务农。他是一个绝佳的读书人，一个优秀的小学教师，却从来不是一个好的庄稼汉，更不是一个四面灵通的生活高手，因此吃尽了苦头。我小时候家境贫寒，他和母亲做过很多小生意，均以失败告终。后来承包了附近中学的15亩荒地，开垦出来种瓜果粮食。从此老爸修长的手指浸染泥土，白皙的皮肤晒成了铜黑色。白天晚上都泡在那片土地上，但是80年代初农村经济非常不景气，产品很难销售出去，几乎年年赔本。于是在我上初中后，他感觉可以不用再辅导我功课时，就背着行囊下海打工，做了名建筑工人。这一走就是16年，每年元宵节前后离家，腊月底返回。每年年关，我和妹妹站在村口的寒风中，等待爸爸从外面回家，就是我童年对爸爸最深的记忆。
老爸性情温和淡定，天塌下来也照样吃饭睡觉，所以整个人生哪怕经历千辛万苦，却都是波澜不惊，笑口常开。他似乎和任何人都能和平共处，从来不起争执。听说有一次在建筑工地，一个年轻人无礼对他发火，扬言要把这个“小糟老头”推下去摔死。老爸等他骂完后，冲他一笑说：你骂骂好受多了吗？小伙子，我知道你是说说气话，不舍得真推我下去，我和你老子同龄，多少也是个叔爷。听说那个年轻人当时就脸红了，自此看到老爸躲很远。我在同济读大三大四期间，爸爸承包了同济新的内科大楼工程，和我一起共度了一年多时光。那时候我每天在十二楼的教室上课都能看到他们的工地，夏天骄阳似火，冬天狂风怒号，远远看着楼顶忙碌的人影，常常热泪盈眶，因为我知道，那些小小的人影中就有我的父亲。下课后，我去工地混饭吃，爸爸为了给我改善伙食，特意买了煤气灶和电饭锅，自己单独开伙做饭。他想方设法给我做好吃的，还常常亲自动手做些家乡小吃。有时候我不舒服或者看书忘了时间，过去吃饭很晚，他都一直等着我，远远看着我来就笑呵呵的。
（真的好抱歉，居然翻不出一张老爸的照片，以前拍的都不知放那里去了。其实俺老爸玉树临风，很帅很帅的！）
女儿是老爸的全部，是他最大的骄傲，他走到哪里说到哪里，我的女儿在同济上学，我的女儿在协和读研究生，医院上班，他的女儿是博士、、、女儿出生后，为了帮我照料孩子，分担家务，他索性变卖了家产，锁了家门，撺掇着妈妈搬到南昌来了。这些年，老爸老妈几乎是任劳任怨，勤勤恳恳，为我照顾家里，是我最强得力的后援。我回家可以饭来张口，衣来伸手，什么都不用操心。而他们，始终是小心谨慎地不给女儿添麻烦，不多花女儿一分钱，只是想着怎么帮我们。爸爸几乎对我们言听计从，从不挑剔不提任何要求。在家里，我和他的交流一直是这样的：
爸爸，给我端倒杯水来。
爸爸，去那边房间帮我拿箱子过来，我要出差。
爸爸，明天买个西瓜回来，我要吃。
爸爸，你帮我记着这件事情一下，到时提醒我。
、、、、
父亲就是一只时钟和一个记事本，约好的时间分秒不差，说好的事情必定照办，从来不会耽搁。他认真地执行命令，不多说话。总是笑呵呵的，哪怕被骂，也是如此。很多时候，我很纳闷，为啥他的好脾气基因，没有传给我一些！我身上继承的都是老妈的急性子和直脾气。
比起老爸，妈妈的故事就要辛酸和曲折很多。母亲的这一生，不堪回首，也不能去细想。那个年代大家都缺衣少食，那是社会大环境造成的，我没觉得是了不起的难关。但是替她难过的是，她从做姑娘时候起就生病，尤其是嫁入我家后。在我记忆中，她一直带着病。但家里总是有干不完的农活和各种琐碎的应酬，她没有空休息，硬是坚持着去干活去应酬。常常农活回家，妈妈来做好饭菜后就去躺下，或者爬桌子上打瞌睡。很多时候干农活，她坚持不住就躺倒田埂和地沟里去睡一会，缓口气后再继续。也常有卧病不起的日子，她就默默躺在麻纱帐里，流着泪，叹着气。小小年龄的我心里充满惧，总怕哪一天妈妈就再也起不来。
母亲性格坚韧，绝不喊苦，不怕吃亏。只是，再坚强的人，常年拖着个病，很难开心的。父亲一直是个读书人，性格单纯，不会人际交往也不会干活，在农村我们家就一直是被人欺负的家庭。小时我还经常被人家孩子打，打完了回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，怕给爸妈添堵。我关于童年的记忆，全是关于母亲掉泪眼和家里穷得没饭吃没钱花的情形，还有自己怕妈妈病逝的恐惧和被孩子欺负的悲愤。所以，我对童年的回忆始终都是灰蒙蒙极度没有安全感的。白天上学，上完学回家书包一放就去拾猪草，干农活或者做家务。很小就像个小大人一样，为家里省着一分一分的钱。所幸的是，母亲在极度贫病中，从未忽视对我的疼爱。她是用她的全部来爱我，哪怕因此而性急糊涂。但是我一直都知道，母亲是把一辈子都压在我身上，把她所有的希望都给了我，我就是她的骄傲，是她的路。
（妈妈六十岁生日，母女俩像吧？）
母亲没有读过一天书，却自学成才，年轻时能够读简单的报纸，能够很快地算账。母亲为人也是一等一地好，热心善良，总能以德报怨。她勤勤恳恳，除了病得起不来床，总会起早抹黑地操劳，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温馨。她朴实节俭，直到如今都不舍得浪费一粒米一分钱。她为人大方，不惧权贵，对任何人都不卑不亢，思辨能力很强。母亲在我的眼里，几乎是完美的，她对我的影响超过了任何一个老师和一本书。最最佩服的是她的善良和大度，我真的自叹不如。一个贫病交加的乡下女人，能够在长年累月、用眼泪浸泡的生活环境中，却始终怀抱善心，热心帮助身边所有的人，真的不是普通人！我需要毕生向母亲学习!
我和她之间的隔阂，只存在中学阶段，那一段时间，我老是生病休学，她担心我的身体，就不让我读书，有时候非常强硬和恼怒，严重的伤害了我的自尊心。但是，每一次的冲突之后，待我冷静下来，想起她万般的好处，以及多年生病的不容易，不由得悔恨不已，赶紧去和她和好。如今更是理解了妈妈当年的苦衷，她自己一辈子生病，深知生病之苦，爱之深，疼之切，她是下意识地夸大了我的病情和痛苦，为了我不那么受苦，她宁愿不要我读书!不惜采取强硬手段阻止。当初在我休学期间，她让我去外地打工和做家教，其实她不是为了逼我挣钱，她只是想家里生活条件不好，我出去了能吃得好一点，住的好一点，有利于身体的恢复。读高中那会儿，我们学校离家时里盘旋山路，单程坐长途汽车需要六块钱，妈妈舍不得花钱，总是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去看我。到了学校附近，就把车费买一包零食带给我。晚上她和我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，第二天早上再返程。每一次目送她推着车子走出校门的背影，我彷徨的内心就会获得力量。即使再病，再苦，为了妈妈，我也得坚持啊！
（妈妈和女儿，那天女儿表演节目，化了浓妆，看着怪吓人的）
母亲一直生病，但是医院看过，总怕花钱，所以我们一直不知道她到底患的什么病。我多次要带她检查，她坚决不听。她自己呢，用过很多不花钱的民间偏方，从土郎中手里买药丸，自己上山采草药。全家人跟着经历一次又一次的，满怀希望到希望落空，幻想的良方始终没有出现。一次又一次，反复这样折腾着，不要说母亲自己，连我都被折磨得心灰意冷。所以，我读书以来，从未想过学别的，只是一门心思想学医，要做医生给妈妈治病。高考报志愿，我就报了同济和湖医两个志愿。
上了高中后，离开家在县城上高中，后来上了大学在武汉，离家很远，为了省车费，我每个学期才回家一次，中间偶尔给家里打电话，每次妈妈都欢天喜地，说她身体怎么好怎么好。我虽然半信半疑，但是都为这样的好消息而开心。回家后总发现不对劲，妈妈虽然极力装作健康，但我敏感的意识到她的不健康。但那几年中，我就是个学生，自己都不断生病，无暇顾及太多。我也知道她的倔强，没有极力劝她去看病。
现在想来原因很复杂，我是学医的，为何一直对自己母亲的病情缺乏警觉呢？因为从主观症状来看，我初步判断她是贫血，以为是营养不良，所以一直也没有太放心上，只是时不时给她买些补血的保健品吃。最重要的是她的坚韧，从来不肯在我面前显露病态，每次我回家她都装作欢天喜地，健康都很，又是唱歌又是笑嘻嘻的，骗过了我的眼睛。直到年，工作后第二年，爸爸打电话说妈妈情况危急，几乎不能起床了。我火急火燎的命令她出来检查。这次妈妈爽快的答应了，没几天就来了。（后来她说是，她知道自己不行了，想要在临走之前看看我，也让我尽尽孝心，省得我以后愧疚。我可怜的妈妈，从来不为自己考虑！）
永远忘不了那天，我早早去了车站，比预计时间早前了2个半小时，就在周围晃荡，然后估计差不多时间就买了张站台票进去。火车的人都下空了，妈妈才从最后一节车厢下来，挑着担子。远远看到她黑瘦干巴的模样，我迎上去，说：妈，你还挑什么东西啊。她喜滋滋地说：我今天可得感谢老天了，挑了这50斤的担子，没感觉吃力，一路都很精神呢。我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，拼命忍住，挽着妈妈的胳膊回家。她不肯打车，我还是坚持叫来个出租车。
第二天去检查，我万没想到，结果竟然是：风心病，晚期，瓣损伤严重。当时做B超的医生很兴奋，招了好多人去，给大家讲风心病的B超改变，说这个很典型，目前很少见了，大家好好看看！我就傻了，杵在旁边，想哭都没有眼泪。内心空荡荡的。完了，妈妈完了！
妈妈也意识到了病情不好，她装作不知道，回家路上跟我说说笑笑，我强装镇静，还和她开着玩笑。回家后，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人躲进房间的机会，我蜷缩在书房的角落里，压抑着抽泣声，哭得肝肠寸断。老天啊，求求你，不要这么早带走我的妈妈，她一辈子太可怜了，让我尽一点点孝心吧！
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个病可以做手术，加上妈妈坚持要回家，住了半个月后，她就回去了。我甚至天真的幻想着，我的妈妈不会有事的！她会好好的！那是六月份。
妈妈回家后，一直说她情况还好。我自然是不信，后来十一月份打听到有瓣膜置换术。就立马买了张票挺着大肚子回了家（当时我怀孕8个多月），把妈妈接到了南昌。来的第医院。当时妈妈已经呼吸困难，说话很吃力了。
那时候她瘦的像一根芦柴棒，又黑得厉害，身上的皮肤都干裂脱屑，每天掉得床上厚厚一层。妈妈躺在病床上只占一个很小的地方，一米六零的个头像萎缩了似的，只剩下一点点骨头。她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，似乎就是得个感冒来调养调养。稍微好点时，她和隔壁病友聊天，互相鼓励。我静静地坐在床边，看着妈妈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听话，努力地吃着我们买回来的各种东西，配合医生做各种检查。心里真的很怕，很想跟她说，妈妈，别怕，万一你手术不顺利，也别担心，我们姐妹会好好的过日子。可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，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她说，别担心，我问过医生了，这个手术成功率%，他们这么多年还没有失败过的。妈妈含笑着点头。
手术那天早上，她的床很早就被拉走了，医院规定，这个床位已经不属于我们了，得把所有的东西搬走。我们就等在手术间外，一个小时，再一个小时，从早上9点开始，一直到了12点。医生先前说过，大概午饭时候能完，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，手术室大门一直关闭着，没有人进出。我的心愈来愈焦急，愈来愈害怕。妹妹偎着我，时不时问，姐，这个手术真的很安全吧？我就反复回答：没事，很安全的，一会就好了！
时间似乎凝滞，每一分钟都走的很艰辛，到了下午2点半，我几乎要虚脱，感觉脑子昏沉沉的，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，拼命的挣扎着，呼喊着，妈妈你不要出事，我还没有和你告别，不准你走！
当情绪快要失控我想搂着妹妹大哭的时候，一个认识的医生过来，说，手术已经完成了，病人进了ICU。我跳起来，他拦着我说，ICU不许进去的。你先回家吧，前面24小时也不能进食，明天再来，给病人送点吃的进去。
一般人做完手术在ICU只需要呆三天，但是妈妈情况太差，在ICU呆了整整一周，不停地输血，我存在账户上的钱，每天以上万的速度迅速减少。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，花再多的钱，也得把妈妈救回来。期间我进去看了妈妈两次。第一次进去时，她还被绑在床上，插着各种管子，脸色蜡黄，嘴唇干裂得出血。那时候她大概神智不清，也不能说话，我呆了一小会儿便被赶出来了。整个晚上我都没法合眼，满眼晃动的都是妈妈被绑在床上，插着各种管子的模样。妈妈，我知道你多难受，可是没有办法帮到你，坚持坚持，醒来就是新生，以后你可以做个健康的人了！
第二次进去，妈妈已经除去了捆绑，但还插着一些管子。依旧神志恍惚，嘴唇干列出血。她见了我的第一句话是：水，水。我看到我前几天送来的一瓶矿泉水还剩下一半，就问护士，为啥不给喝水，病人都渴成这样了？！护士解释说不能喝，手术后病人要控制水量。我本来想给妈妈喂水的，听这话就不敢动了。妈妈盯着我，闪着渴求的眼神：给我喝点水，我渴！我看了看护士，她没吭声，我依旧不敢动，妈妈就央求说：你给我洗下嘴巴，我好苦。我用棉签蘸了矿泉水给妈妈洗嘴巴，她咬着棉签不放，使劲吸着那上面的水。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，原来是给渴的，想借这个机会喝点水。我再也忍不住了，给她倒了半杯水一口一口喂给她喝。妈妈喝完水，护士说该离开了。妈妈微弱地声音说：你不要管我，你要管好自己肚里的。后来每天ICU传话让送吃的去，我就专门挑了梨子，西瓜等含水分多的东西。莫名的感觉自己渴得慌，好渴好渴！
妈妈这个手术，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，由于她体质极差，恢复起来格外慢，开始整整两个月都没吃过固体食物，她说吃不进，只能喝点流质。伤口一直痛的厉害，到了无法忍受尖叫的地步，出院后又回去住过一次。做了一堆检查，没有发现异常，只是给补充了一些营养后出院。
现在回忆那一段时间，我内心充满着感激。感激医学的发达，能够将我心衰的母亲抢救回来，除去一辈子的病痛，给她新生。感激妹妹放下所有，一直陪着妈妈，两个月未曾离开。感激所有的朋友，知道此事后给我凑钱，一万两万，三万五万的寄来，让刚刚工作一点积蓄也没有的我，迅速凑了十几万，把妈妈送上了手术台。也感谢主刀和管床的医生护士，他们都因为我是同行，有挺着大肚子，特别给了我很多鼓励和安慰，还想法帮我省钱。手术前我是真的没考虑过送红包的，基于那种信任感，知道他们一定会尽全力救妈妈的。手术后，要请他们吃饭，没有一个人肯，都说叫我不要多想，好好陪妈妈就好。亲爱的，其实，医院真的是这世上最纯洁最有爱的地方，只是你们不肯相信，不敢去敞开胸怀面对！后来有一次妈妈复查，发现有点反漏，检查的朋友说可能是手术有点疏忽，可是我压根儿没有想去找主刀的医生说，因为我相信他一定是尽力了！
而妈妈在手术前后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勇敢，更让我铭记于心。她后来说，她根本不相信有这样的手术，心脏都坏了，还能手术？不过是我串通医生骗她，做徒劳的努力罢了。她本是不愿意做的，不想花钱，但是为了让我尽到孝道，她就配合我来演这场戏，希望以后她走了，我在漫长的岁月里想起她时能够心安坦然，不愧疚。所以在她的病床被搬走，看着我们姐妹渐渐远去时，她以为是诀别。还真没想到，还真有这么奇妙的手术，把她坏了三个门（瓣膜）的心脏补好了，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出生，一点点长大，看着我和妹妹一天一天的过上好日子。
妈妈出院后1个月，我的女儿出生。当时妈妈身体还很不好，走路吃力，我们安排她在家等着。但是孩子出生的第二天，她医院，看了看我们后又走回去。那一路估计走得极其吃力，我也没医院，很多时候，为了成全父母的爱和牵挂，我们必须默默忍受心疼和担心，这最可贵的亲情和爱。
修完产假，我要上班了，妈妈心疼我白天工作忙，睡眠不好，晚上带孩子太辛苦，她坚持要把孩子抱去跟她睡，饿了再送来喂奶。所以丫头从小就是妈妈带大的，我几乎都不知道晚上该怎么照顾孩子。十个月后断了奶，妈妈就做得更彻底了，除了孩子生病，她绝不过来打扰我。漫长的6年，她拖着一个大病初逾的身体细心地伺候着丫头，糟了多少罪，我心里清楚。如果没有爸爸妈妈，我哪里有今天，能够一直不耽误工作，能够出来读书，还读出了国。丫头小时候反复发扁桃体炎，动不动就化脓，高烧不退，差不多每隔20天一次，妈妈真的是辛苦透顶，担尽了心，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一次苦。
两次从国外回家，爸妈都去车站接我，见了面什么都没说，爸爸笑呵呵的帮我拉箱子，妈妈则眼圈红了，转过身偷偷抹眼泪。我每次都看到妈妈哭，却总装作没有看到，笑笑拉着她回家。内心涌起难言的愧疚和深深的感激。爸爸妈妈，谢谢您，是你们给了我翅膀，所以女儿能够做一只雄鹰在苍天飞翔。是你们帮我撑起一片蓝天，让我在纷繁人世间，哪怕经历再大的不公和黑暗，却始终能心向光明，相信人间处处都是爱和温暖！
（前不久妈妈突然兴致大发，要给我唱首歌，让我录下来，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）
我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，但是对爸爸妈妈，这辈子我就从来没有发过火，没有顶撞他们一句。哪怕是和母亲闹矛盾的那些年，也是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开口说一句难听的。不忍心啊，叫我怎么忍心?我不敢亵渎神灵，不珍惜这么好的父子母子情缘。尤其是妈妈，我每每想来都心疼万分，她没有读过一天书，没有一天手头宽裕过，总是节衣缩食，想尽千方百计为那个贫寒的家庭筹谋。更难过的是，她拖着个心脏病几十年，几乎就没过一天健康日子。贫病交加的一生，我如何能够再让她生气让她伤心？妈妈有她的倔强脾气，有她迂腐看不开的地方，现在有时候也做些让我啼笑皆非的事情，但是我永远能够能理解和体谅她。
世界上，对自己最好的那个人，永远是自己的父母。而最最心疼你的人，也必将是你的女儿。每次想起母亲的困窘可怜的一生，我只恨自己成长太慢，没有早些年给她检查身体，做好手术，让她做个健康的人，开开心心地活着。
时常也想，我的女儿长大了会像她妈妈这样尊重和理解你的外婆吗？能像我这样对待自己的爸爸妈妈吗？我们之间是否也能有那种肉融着肉、血融着血、连眼泪也一起流的亲情呢？但愿你能够，但愿你长大后能够看到这些文字。爸爸妈妈爱你，希望你也爱着爸爸妈妈。孝敬父母，不是狭隘的中国情结，而是中华文化乃至人类文化的精髓。一个人，如果对生我养我的父母都无法谅解和尊重，又如何能拥有悲天悯人的胸怀，去拥抱世界和人生呢？这种孝道，其实也是一个人为善的根本，对人对世界都以善良和体谅的心态去面对，自己也因为这样的信心和善良感觉生活很美好，充满阳光。
这篇文章我也要开设打赏功能，理由前面都说过了：用于干两件大事，一件多年想做的公益事件，另外再出一本书。可是不想朋友们破费，所以设置了一些小的面值。
最后还是以这首百念不厌的诗歌，来感谢天下所有伟大的父亲母亲们：
慈母手中线，游子身上衣。临行密密缝，意恐迟迟归。谁言寸草心，报得三春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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